“你!”
吴知县面露惊色的站起身来,面露隐怒道:“肖典史你这是作何!”
“吴知县稍安勿躁。”
面对吴知县的惊怒,肖重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,示意他坐下。
旋即他将手指放在桌面上的地图,自顾自道。
“下官最感的奇怪的便是,明明这濂化府夏季少雨已是常例。”
“为何以往甚少发生旱灾,而近年来却是大旱频频。”
“毕竟在往常时候,只要上游的大名湖没有灾情,下游的未名府,濂化府两府百姓总能引水灌溉,起码能保收成,又有几时是闹到今时今日这种不得不揭竿而起的境地?”
随着肖重的反问,吴知县脸上的怒意也是为之一敛。
他并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蠹官,相反,他精通水事,故而肖重仅仅是寥寥数语,就已经能让他敏感的抓住了其中重大信息。
看着吴知县露出思索之色,肖重脸上也是流露几分笑意。
旋即他故作姿态的起身就要往外走:“不过既然吴知县另有公务繁忙,下官还是不要多叨扰的好。”
“不!”
看到肖重拔腿就要往外走,吴知县连连摆手:“肖典史坐下说话。”
此话一出,证明了肖重的位置完成了从求人到被求的转换。
但时间紧迫,他也没有故作姿态的玩欲擒故纵。
故而听到吴知县发话后,他正了正衣襟,便施施然的坐回了原位。
吴知县深深的看了肖重一眼,旋即无奈的笑了笑:“都传肖典史乃能吏,果真是名不虚传。”
“寥寥数语本官便让你给抓住了命脉,还望肖典史不吝赐教。”
说罢,吴知县朝肖重拱了拱手。
“吴知县过誉了,事关重大,肖某必然不会藏拙。”
肖重在来之前就已经查过这濂化府上下两府要员的风评。
虽然不算绝对准确,但是起码能做个参考。
而眼前的这名吴知县则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,政要能手。
在他走马上任的数年以来,别的地方不说,就牡县可谓是吏治清明,秩序井然。
就连受灾的情况也比其余县要乐观许多。
若不然仅仅是凭着府城这个名头,这濂化府城也不会有眼下这般安定。
故而眼前此人为能官,既然是能官,肖重就知道此人必会较真,拎得清轻重缓急。
想到此处,肖重也不顾忌是否逾矩,直接提笔在那张地图上勾画线圈。
半晌,他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后将笔搁置一旁。
吴知县立即将那张地图捧起,详细观看,面色愈发凝重起来。
待到他将地图放回桌面,脸色已经是青红变换,有愤怒,有忌惮,更有无能为力的叹息。
“若果真如肖典史所言,这实非天灾,而是人祸啊!”
吴知县仰天长叹道,声音中满是萧瑟和无奈。
“此事本官也只能禀报知府大人,请他另行定夺了。”
吴知县说罢,便要卷起地图。
然而却被肖重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,将那地图一卷,便沾着火烛给点着了。
瞬间,干纸烈火,火蛇眨眼间就顺着地图缭绕而上。
“你这是在干什么!”
吴知县面色一变,想伸手去阻止也晚了,仅仅是数个呼吸,那地图已经被火蛇吞噬大半。
肖重手一松,剩下的半截地图也立即飘落在地上,很快就燃烧殆尽。
“你!”
见到此状,吴知县是又惊又怒的看向肖重,丝毫不解其意。
但见肖重不疾不徐的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。
顿时,一股涩味充斥整个味蕾。
堂堂一名七品知县,牡县父母官,竟然喝的茶水还不如街边小贩的,肖重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了。
“吴知县莫怪下官直言不讳了。”
肖重直视着吴知县那双恼怒的眼睛,坦然道:“私以为,知府大人也不干净。”
吴知县面色猛的一变,顿时沉了下来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可知道诬蔑堂堂一府主官是什么后果?”
“只是猜测罢了。”
肖重摇了摇头:“并无实据,但本典史不信,上游几府设卡截水,会令得一府主官都能蒙蔽得了。”
“想必这一点吴知县你也是心知肚明。”
吴知县听到肖重将话说得这么直白,面色也是转换了数次后,方才如同泄气了一般的瘫坐在椅子上。
他知道,肖重所言非虚。
若是真如肖重所说的那样,上游设置私闸截水,是绝对瞒不过一府主官的。
但是濂化知府却对此毫无动静和表态,态度已是呼之欲出。
“混账!”
吴知县拍案怒道:“竟然罔顾一府百姓的性命于不顾,岂有这般道理!”
“本官一定要上劾论奏!”
说罢,他就要提笔书写,却为肖重所拦下:“吴知县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。”
“大名湖五府高层恐怕都是上下一条心,你这封弹劾能出得了大名湖的地界吗?”
吴知县闻言,身躯猛然一震,握笔的手都遏制不住的震颤。
最终他才一脸悲愤的掷笔一旁,面露悲戚之色:“他们这般行事又有何好处!”
“自然是田地!”
肖重直言道:“官府与缙绅串联,谋求的便是兼并田地。”
“无论是劫商案,亦或者大旱,都是制造时机罢了。”
“故而下官才要请动郑巡按,吴知县,拜托了!”
肖重朝着吴知县深深的长作一揖:“为了未名濂化两府的百姓!”
吴知县深深的看了肖重一眼,旋即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嘲:“若是应了你,恐怕我这知县也当不了多久了。”
旋即他脸上的自嘲便化作了刚毅之色,直接提笔书写:“倘若要本官置百姓于不顾,那这官不当也罢!”
说罢,吴知县爽朗一笑,写了一纸引荐递给肖重:“郑巡按身在舵县,有此信,他必会见你!”
看到吴知县非但告诉了自己郑巡按的所在,还不惜举书引荐,肖重也是不由得动容。
他知道吴知县此乃投名状,将自己与肖重绑在了一条船上。
然而下一刻,门外陡地传来急促声音。
“百里急报,数千流匪举旗攻城,舵县告急!”